布洛芬斯基

在生日这天,所有愿望都要让它成真

【祺源】暗哑

非典型ABO



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。



他的夜空依旧明亮,弥漫着微尘的灯光在他的头顶晃动、交错,纠缠不休,时而滚到他的身上、脸上,好似正午最白耀的太阳,隐隐有着发痒的烫意,耳边的人声嘈杂而激昂,常有人在喊他的名字——


“嘉祺!你觉得这个好看吗?”主持人大声喊他,手里拿着什么他并不清楚,困倦的眼睛中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像。


“我觉得很好看啊。”马嘉祺笑笑,顶着发沉的脑袋,强迫自己融入其中。


这样无法入睡又必须欢乐的深夜并不少见,总有一个人要出来录综艺的时候,他按理来说应该有些习惯了,但这一切又假的不像样,让他总有要皱起眉的冲动。


眼前的道具是假的,后面的背景是假的,娱乐至上的综艺节目总是布置得花哨又活泼,活像个童话世界,然而在几个小时后这个欢乐场就会破碎蒙灰,落在仓库的落仓库,扔进垃圾堆的扔垃圾堆。一切都在褪色的边缘,脸部肌肉早就开始僵硬发酸,只有脸上的妆容还泛着有生气的色彩。


每个人都有很牢固的面具,于是笑声依旧,高潮迭起。


幻象编织出一场纸醉金迷,一场不可抵抗的曝光,只存在这几小时,人人清醒,却又要陷入其中。马嘉祺站在阴影处,满脑子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家,去回到真实的夜晚。


或许过去几十分钟,又或是一个多小时,导演终于宣布录制结束,马嘉祺朝着前辈们一一感谢告别,又在工作人员的一声声致谢中鞠着躬离场。


他长舒出一口气,将自己砸进车后座里昏昏欲睡,却还是打开手机先查看了下信息。


宋亚轩的首先跳出来——马哥!我们今晚吃火锅了哦!可惜你没口福了。


还配了一张图,六双手齐齐举在火锅上比耶,嗯?六双?


马嘉祺连忙翻出张真源的对话框,可惜最后的对话时间还停留在昨天,一个大大的晚安的表情包。


“小没良心的。”马嘉祺咬咬牙笑骂道,“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。”


马嘉祺回到家时别墅里一片寂静,他努力放轻着手脚,二楼却突然传来“咔”的一声开关声。


马嘉祺一怔,抬头看去,只见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,而后门锁拧动,啪嗒两声拖鞋声——


小没良心的趴在二楼的栏杆上,笑眼弯弯地看着他,“马哥,有没有吃饭呀?”


马嘉祺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了下来,浑身都轻飘发软,心脏密密麻麻痒得不行,他张开手臂,哑声道,“下来,让我抱抱。”


他真希望张真源能长出双翅膀,变成个小天使,连这短短一段路也不要走,直接飞进他的怀里。


“马哥。”张真源乖乖陷进马嘉祺的怀里,拍着他的后背,“马哥辛苦啦。”


“嗯。”马嘉祺埋进张真源的颈窝里狠狠吸了两口,熟悉的气息溢满鼻腔,马嘉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,“怎么回来都不知道和我发个信息。”


“本来想给马哥一个惊喜,可是你去录节目了我又不想打扰你。”


“嗯哼。”马嘉祺似乎认可了这个解释,“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提前告诉我,这样我就能高兴好久。”


“好啦,我知道了。”张真源拍拍马嘉祺的肩膀,“吃面吗?我去给你煮。”


“再抱抱。”马嘉祺闷闷说道,丝没意识到自己抱得有多紧,张真源的衣服已经被他攥出了深冽的皱痕。


张真源打趣道:“哪有这么粘人的alpha,耀文都没你这样。”


“怎么能拿我和耀文比。”马嘉祺终于舍得松开手臂,“那个小屁孩。”


“马哥真的是......”张真源无奈地笑了,将马嘉祺按在椅子上,“不要闹了,我去给你煮面。”


马嘉祺拉住他的手,“要不还是我来?”


“煮个面我还是会的好吗!”张真源气鼓鼓地走进厨房。


很快便听到了水沸腾的声音。


咕噜咕噜的很催眠,马嘉祺打了个哈欠,撑着脑袋看向厨房里的张真源。


张真源穿着家居服,站在灶台前,热气一缕一缕蒙上来,拢起他温润柔和的脸庞,灯光变得模糊,低垂的眉眼开始沉淀,一瞬间仿佛来到了许多年后,一种岁月静好、尘埃落定的错觉开始产生。


马嘉祺不由自主的上前去,搂上他的腰身,贴在他的后背。


“又怎么啦马哥?”


马嘉祺望着沸腾的水,突然的一阵安静。


“要不要菠菜?”


“要。”


“鱼丸呢?”


“要。”


什么都要。马嘉祺并不在乎口腹之欲,但另一种欲望正在发酵,让他只想把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个人照单全收。


马嘉祺轻吻着他平滑的后颈,“乖乖,以后做我的omega吧。”


张真源的手一顿,笑道,“万一我是beta呢。”


“不会的。”





不会的。


张真源会成为他的omega,是马嘉祺一直以来就认定的事。


马嘉祺在17岁那年就分化成alpha,分化的过程就像自己埋在沙漠里让烈阳蒸烤,干涸焦苦,满屋子苦艾酒的味道,在分化完成的一瞬间,他满身大汗近乎虚脱,可当他看到张真源的时候,眼睛通红,只想抓着他咬一口。


他的信息素开始波动,不稳定,有目的性,但很快就被另一股信息素压了下来,丁程鑫皱着眉头看他,将张真源拉到自己身后。


“干什么?他不是omega。”


他的确不是omega,他被挤在人群里,马嘉祺甚至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,但他下意识觉得,张真源能够安抚他。


只是小朋友似乎有点被他吓到了,抓着丁程鑫的手臂不敢看他,甚至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见到他就躲。


好不容易将人逮住,他极尽可能的示弱,“张张,别怕我了,我的信息素已经稳定了,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

张真源仍有些慌乱,“我,我知道,我没有害怕,我还没有分化,我不是omega,所以没关系的,可是......”


可是你别这样看着我,别这样虎视眈眈地看着我。


张真源瑟缩着退后,却被马嘉祺一把抓住了胳膊,他的目光暗沉、亢奋,像一个猎人那样在侵略探索。


马嘉祺很想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是omega,但他汹涌并不盲目,擅长温水煮青蛙,“是不是omega都好,你是最独一无二的小朋友,很招人喜欢。”


张真源愣愣地看着他,脸颊红红,局促的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
16岁的小朋友很乖,很听话,又很好哄,要抱抱就给抱抱,要贴贴就给贴贴,说撒娇就撒娇,腰软的很会扭。


他才刚回来不久,根本就不懂拒绝。


马嘉祺已经在想象张真源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。


可能是巧克力味的,毕竟他那么爱吃巧克力。


也有可能是某种热带水果,酸酸甜甜的。


至少不像丁程鑫,又冷又呛的薄荷烟。


“张张,快快长大吧。”


他一直在等张真源分化,17岁,18岁,蛮不讲理地霸占着张真源所有的时间,切断他和其他人的交际线。


物料里他们的镜头少之又少,情有可原,这要怎么拍?拍他晦暗的眼神,吞咽的喉咙,干涩的唇?拍一个alpha流露不止的欲望?


况且这一切,是对着一个未分化的弟弟。


马嘉祺时常嗤笑着看着摄像头,“怕什么,拍呀,反正后期会剪掉。就算漏了一帧两帧也没关系,我和他又不是大势,接吻也可以被说成擦脸。”


镜头抖动了两下,依旧转移了方向,退出alpha的领地,一片无人区裸露出来,卑劣的科学家皮囊斯文,在迷惑他的玫瑰花。


他的玫瑰花生长的柔软漂亮,具备一切被疼爱的条件,只是迟迟不肯绽放。


连宋亚轩都分化完成,张真源却依旧没有分化的迹象。


张真源鼓了鼓脸颊,“我可能不会分化啦。”


马嘉祺握住他的手,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,“你只是比较晚熟。”


马嘉祺又开始若有若无地放出信息素,张真源闻不到,丁程鑫一清二楚。


“源儿,宋亚轩说他找你有事,在录音室等你。”丁程鑫开口道。


“啊好。”


支走张真源的瞬间,薄荷烟的气味就在空气中燃烧起来。


丁程鑫撇了马嘉祺一眼,眉头紧皱,“不要诱导他。”


马嘉祺冷笑道,“现在警告我,装什么好人?”


“你怎样喜欢他我不管,但是你最好收敛一点,他该成为什么样就成为什么样,少去插手。”


马嘉祺眯起了眼睛,“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说这番话?”


丁程鑫反呛回去,“你又凭什么认定他就是你的omega?”


“凭什么?凭他是在我的爱里生长的,就得归我。”苦艾酒碰上薄荷烟,火烧火燎,马嘉祺眸子暗了又暗。


“不要试图教训我丁程鑫,如果你对他只抱着哥哥的心思,就不要来妨碍我。”


这人是个天生的野心家,典型的alpha,浑身尖刺,锋利强势,但他对张真源是令所有人都费解的执着,明明两人认识的最晚,交集最少,这爱仿佛凭空出现,来的无理又荒唐。


可他又对张真源那么好,好到一个alpha不该那么温柔,守望。






马嘉祺在玩游戏这方面一向非常不擅长,但有一个例外——扑纸牌。


对于这个唯一擅长的游戏,马嘉祺总是非常执着地、抓住机会就拿出来显摆一下,好似这样就能赢回他曾经丢掉的那些颜面。于是张真源回来的第一天的整个上午,就在观战马嘉祺鏖战群雄的扑纸牌中度过。


他今天很乖,马嘉祺干什么他都陪着。


马嘉祺咔咔一通乱杀,然后叫嚣,“还有谁?我就问还有谁!”


无冕之王狂妄地环顾四周,抓住一个漏网之鱼,“还有你宋亚轩。”


宋亚轩嚎叫道,“马哥,不要把野心用在这里好吗!”


“男人不能没有野心,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。”马嘉祺挑挑眉。


“张哥你看他!”


“玩游戏嘛。”张真源依旧笑眯眯的,显然是要护犊子。


一番龙争虎斗后,宋亚轩丢牌弃赛,马嘉祺发表获奖感言,“男人的野心就得不分大小,全面覆盖。”


张真源撑着脑袋,笑着问道,“我也是你野心中的一部分吗?”


马嘉祺勾住张真源的脖子凑近,“你是我野心中的绝大部分。”


张真源笑了起来,门外突然响起了刹车声,stf在外面喊:“马嘉祺,去录歌啦!”


“好!”马嘉祺应了一声,又转头问张真源,“今晚想吃什么?”


“糖醋排骨。”


“好啊,还要什么?”


张真源摇摇头,“就这个。”


说着他又停顿了一会,揉搓着手指有些纠结,抬头亲在马嘉祺的脸上,“谢谢马哥。”


马嘉祺眼睛一亮,狠狠抱住张真源,语气雀跃:“我会早点回来的,等我!”


“嗯。”


马嘉祺飞奔着跑上车,心情大好,努力朝着张真源挥手,“晚上见!”


“晚上见。”


车子慢慢驶出视线,张真源上扬的嘴角逐渐平了下来,他垂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那。


2点左右的阳光最是热烈,张真源被晒得脸上晕红一片,小口呼着气,用手给自己扇风。


然而那一片红开始蔓延,从脖底到更深处,他身体某一处地方在碎裂,放出熊熊烈火,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。


张真源像被掐住了脖子,发不出声音,用尽全部力气嘶喊,“丁哥!”


丁程鑫见状立刻反应过来,他抱着张真源冲进卧室,将他放到床上,拉紧窗帘,摸了摸他的脑袋,“没事的没事的,我让浩翔进来陪你。”


张真源陷在被子里,鼻头发酸,眼睛也开始发酸。


“别怕别怕。”严浩翔跑了进来,以为他太难受,慌张地拍着他的背,“马上就过去了,不怕不怕。”


张真源张了张嘴,伸手挡住了眼睛,一片湿润。


不,不是的。


他的酸涩不是来自生理的疼痛,而是他明白,过了这个午后,一切都不能再有所保证了。


马嘉祺回家的时候,气氛安静的诡异,连最闹腾的几个娃都安分下来。


“今天转性了一个个的?”


所有人都忐忑地看着马嘉祺。


看得马嘉祺心里发慌发慌,“怎么了?都杵在这干嘛呢。”


最终还是丁程鑫开了口,“张哥分化了。”


“嗯?”马嘉祺眼睛猛地睁大,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,“柠檬味的!”


“…alpha。”


大起大落就在一瞬间,马嘉祺的脑子轰然一震,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。


他有些腿软,险些没站住,刘耀文连忙托住马嘉祺的手臂,“马哥!”


马嘉祺说不出话,只觉得头晕目眩,世界都在颠倒。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,企图在他们脸上找到开玩笑的证据,可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写满了紧张,担忧。


马嘉祺努力维持着冷静,不去失态,“我去看看他。”


“他刚分化完......”


“我有分寸。”


马嘉祺站在张真源的门口,手里汗湿一片,拧不开门锁。


他想起了医生说的话——


信息素的诱导并不能百分百成功,对于张真源先生的身体机能检测,诱导顺利的话,他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能够成为Omega,剩下的百分之十五,是他抵触你的信息素,并且反抗激烈。】


“反抗激烈…”马嘉祺喃喃道,“抵触我…”


到底是怎么样的抵触,才能让他战胜那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。


马嘉祺将头抵在门上,苦笑着,眼神空乏,心里酸疼,一时连骨头都不再强硬,弯曲着坠落。


没有勇气,沉默,沉默。


假的,假的,都是假的。


他宁愿张真源是个beta,爱与不爱让他看不清,永远开放式的结尾,也好过,将不爱摆上明面。


马嘉祺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
满屋子的柠檬味,酸酸的,又带着点清甜,是马嘉祺曾经想象过的其中一种,柠檬味的alpha,多罕见啊。


张真源坐在床边,面色通红,发根还是湿的,他看着马嘉祺进来,抿了抿唇,垂着脑袋一言不发。


空气开始发沉,紧涩。


马嘉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,“这就是你的选择?还是说,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?”


“你从来没想过做我的omega,对不对?”马嘉祺低下身子,死死盯着张真源,眼睛里几乎要泛出泪光,“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呢?为了证明你有多听话,你是个多听话的弟弟吗?”


张真源不敢抬头,狠狠地抠着手指,剐蹭出丝丝血痕。


马嘉祺深吸了一口气,握住他的手,声音轻了下来,语气仍是掩盖不住的苦涩,“那个吻又算什么呢,给我的补偿?”


“说句话吧张真源,说什么都好。”


张真源的嘴唇咬的破皮,颤抖着出声,“对不起,马哥。”


马嘉祺闭上眼睛,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。短短三个字,否决了他的所有,让他这三年的爱变得毫无意义,满目荒唐。


“有什么对不起,我一厢情愿,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,我该谢谢你,还让我觉得你爱过我。”马嘉祺自嘲道,“至少你不恨我,对吧。”


张真源颤抖着肩膀,拼命地摇头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顺着脸颊往下落,烫的厉害,他哭的又凶又狠,抽噎地说不出话。


他哭了。


为什么哭呢?


马嘉祺觉得自己应该质问他,可是一看到张真源哭,他的就心揪成一团,比刀割了还疼,什么都能妥协。


别哭,别哭。我认栽了。


“还要不要吃糖醋排骨,我去给你做。”马嘉祺摸上他潮湿灼热的脸庞,擦去他的泪珠,“吃完就不哭了好不好,我不爱了,没关系的,我不爱了,你不欠我什么,不哭,不哭了乖乖。”





谁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,于是这场感情只能被硬生生的撕开,血肉粘黏,血流不止。


他们变得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,两条相交的线逐渐平行,团内的气压低到了谷底,突然之间,两人的关系就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。


马嘉祺依旧是个体面人,他甚至能为张真源做好一顿晚餐,为张真源准备好回校的东西。


但他永远无法真正的坦然,他窝在房间里,连去送送张真源都不敢。


“我回学校了亚轩。”张真源抱了抱宋亚轩,神色有些疲惫。


“张哥,你和马哥,或许你们可以再聊聊......”


“怎么聊呢?他爱着一个属于他的omega,但我是一个他意料之外的alpha。”张真源仿佛什么都没有变,说起话来依旧温柔。


宋亚轩也不好再说什么,“一路顺风张哥。”


看着张真源的车离开,宋亚轩长叹出一口气,回到别墅敲了敲马嘉祺房间的门,“他走啦!”


里面没有回答,宋亚轩耸了耸肩膀,“死要面子活受罪。”


马嘉祺躺在地上,醉得像滩烂泥,身边是乱糟糟的全是酒瓶,房间里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信息素,哪些是酒的味道,马嘉祺也乱的厉害,飘飘忽忽,像乘着一艘小船,漫无目的,混沌地漂流。


alpha天生就该薄情寡义才好,痴情的人活该被千刀万剐。


马嘉祺又开了一瓶酒,仰起脖子灌了下去。


“咳咳咳!”火辣辣的液体穿过喉咙时被呛住,瞬间灼烧,马嘉祺不停咳嗽,险些吐了出来,“艹!”


马嘉祺把酒瓶扔到墙角,发出响亮的一声碎裂声。


外边瞬间响起了咚咚咚的上楼声,门猛地被打开。


昏暗的房间乍投进光亮,马嘉祺被刺的眼睛疼,“干什么?”


“我天,我还以为你要猝死了给我发求救信号呢!”宋亚轩一脸大惊小怪。


“滚蛋。”


“喜欢omega就去找个omega呗,怎么还开始买醉了呢。”


“我就喜欢这个。”


“人是alpha。”宋亚轩啧啧两声,在一旁坐下,“我真的搞不懂,你认识张哥的时间还没认识我的时间长,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人家呢?”


马嘉祺没说话,看着天花板,侧过身子蜷缩起来,缓缓闭起了眼睛。


就在宋亚轩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,突然听到沉闷一句——


“他带我逃出了山的背面。”





山的背面,是他的阴影。


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,马嘉祺也一样。他习惯颠簸,漂泊,好似风中落叶,从一片平陆飘到一片海,再飘到一座山,如此成长。他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,从未找到扎根的地方。


重庆对他来说也不过旅程中的一趟,进入时代峰峻前,他已经参加过许多节目,少则几周,多则几个月,不稳定成了常态,他也没有对公司抱有太多希望。


说起来,他并不算喜欢重庆。这里的夏天热到让人无法接受,太阳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,这里的路他也走不明白,上上下下,平地是高楼,高楼是谷底,晕头转向,连东西南北都错乱掉。


最难适应的还是新的训练方式,他在舞社学过舞,唱歌也好,但仍旧不可避免地要有一段煎熬的过渡期。


“马嘉祺,这样不对!”


“马嘉祺,再来一次!”


“马嘉祺,错了错了!”


老师挑起错来很直接。


马嘉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,重庆的天越来越黑,像在山的背面,阴影覆罩。


他不擅长接受自己的弱,喜欢以痛成长,一旦事情完成不好,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扇自己几个巴掌。


很响。


十几岁的小朋友很容易被吓到,所以他一旦摔门出去的时候没人敢跟上来。


但张真源会抱住他。


会跟着他走,安安静静地蹲下身子,贴在他的后背,握住他的手,什么也不说,很乖。


马嘉祺睫毛颤了两下,没有尴尬与羞赧,他们都很平静。


片刻之后,他反手握住张真源的手,“张真源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走,我带你下去买冰棍吃。”


“好!”张真源牵着马嘉祺的手,笑得很灿烂,“明天他们带我们出去录节目,可以在外边吃午饭,你想吃什么呀?”


“你带着我吧,你吃什么我吃什么。”


“好!”


马嘉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弟弟,傻乎乎的,吃饭的时候塞的满嘴都是,还一个劲地给他夹菜,说他太瘦了,教他吃鳝鱼。


马嘉祺的心情好了不少,但他仍然想逃离这座山。


因为他在这里会迷茫,迷路。


那时候他们远没有现在红,却已经有了不少私生,马嘉祺还不懂得如何应对他们,只能左转右转地乱走一通,企图将她们甩掉。


这样盲目的后果就是,他自己也迷失在重庆的脉络里,像一只渺小的蚂蚁,被大雨冲洗过后,失去了寻路的气味。


手机的最后一格电刚刚已经耗尽,马嘉祺走到一旁的一个商场,蹲在角落,说不上来是无助还是无奈,只是很委屈。他烦躁地揉搓着脸,将自己埋进臂弯里,门口却突然吵嚷了起来。


马嘉祺抬头一看,下雨了。门口挤进不少躲雨的人。


“祸不单行。”


马嘉祺刚憋出这几个字,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,“小马哥!”


“真源!”


张真源也蹲在马嘉祺身边坐下,“小马哥也来逛街吗,要不要来我家吃饭,今天我老妈说要做小龙虾,很好吃的!”


看着张真源欢脱的眉眼,马嘉祺想,他真的很容易快乐。


“好啊。”马嘉祺站起身来又突然犹豫,“外面有私生。”


“外面也在下雨。”张真源拉起他的手,说,“怕湿吗?”


“不怕。”


“那相信我吧。”


张真源带着他冲进雨里,灰蒙蒙的云是最好的保护色。


那天有风,雨是斜着下的。


冷。手却很烫。


我感觉不到我在奔跑,更像在做梦。


我的眼前开始模糊,恍惚,漂浮。


人人都在避雨,世界只有我们两个。黑色的天空,黑色的街道,遥远的长路。


我们在逃亡。生死不明地逃亡。


有只乌鸦在我的心脏跳舞。


生命的尽头,我只看得到他。


然后——天亮了。他走了。


他离开的那些天,你问我想不想他。


日思夜想。


想我能不能等到他。如果不行,我去找他。


他回来的那天,我站在原地不敢靠近,不敢出声,所有人都当我们不熟,我只怕这一切如梦幻泡影,一触即破。』


“你可以质疑我的全部,但我的爱不是只有自私、偏执、占有,我真诚清澈地爱着他,一年又一年,从少不经事开始,整整五年。”


宋亚轩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,眉眼沉重,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马嘉祺,就如同不知道马嘉祺如何支撑起这五年。


“可他不爱我呀,也对,他从来没说过爱我。”马嘉祺看着宋亚轩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哽咽,


“所以,我现在也算是,迷途知返,对吗?”


不,你分明在渴望被拯救。


“一定要成为omega才算爱你吗?”宋亚轩认真地问,“你喜欢他,是因为他是omega,还是因为他是张真源。”


以前,马嘉祺从没觉得张真源和omega这个词会分开,但事实却是,张真源从没有和omega沾过一点边。


气味,安抚,都不是来自信息素,他对马嘉祺的吸引从不是因为性征,于是,一切外在因素都不再成为借口,所有的爱只存在于爱本身。


“张真源。”


“那你又在犹豫什么呢?接受不了alpha?”


“不是。”


我只是在犹豫,犹豫那百分之十五的概率,犹豫那百分之八十五的消亡。


我犹豫的是,他爱不爱我。


“那他亲口说过他不爱你。”


“没有。”


宋亚轩把手机扔给他,临走前撂下一句,“人人都有一张嘴,问问也不吃亏。”


马嘉祺看着手机,沉默许久,顺手捞过身旁的一瓶酒,猛灌了两口。


胆小鬼。


“喂?”


手机里突然响起来了熟悉的声音,马嘉祺慌忙拿起手机,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。


马嘉祺不敢说话,捏着手机起了一脑门汗。


“马嘉祺。”电话那头又在叫他。


马嘉祺将电话放在耳边,话在嘴里囫囵滚了一圈,吸了吸鼻子,只吐出这么一句,“我好想你。”


电话那头沉默了会,“马嘉祺,我是谁?”


“你...你是....是我的alpha,是我的乖乖,张张,宝贝!”马嘉祺的声音有些失真,语调带着不清醒的起伏。


“你喝醉了?”


“张真源,我爱你,真的很爱很爱。”


马嘉祺答非所问,张真源笑了一声,“马哥,外边正在下雨,我在回家的路上。”


马嘉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,“好,好!”


张真源挂掉了电话,“师傅,麻烦调头回去。”


车子转了个弯,仍旧是一帘雨幕,张真源撑着下巴看着窗外,什么都看不清,什么也不必看清。


比起马嘉祺,他才是那一身反骨的人。






他知道马嘉祺的信息素在诱导他,他不拒绝,也不顺从,世界上又不止一个医生。


【诱导并不是绝对的,主要看alpha的信息素强度,诱导时间和匹配度,多多少少会产生一定的影响,目前成功的不多,但完全逆转的例子也不是没有。】


【那该怎么办?】


【封闭感官。】医生递给他一排针剂,【作用时会很疼,而且会推迟分化。】


【谢谢。】


【你不想成为omega,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和他说?】


【我喜欢他。】张真源面不改色地向他伸手,【抑制片再给我一瓶吧。】


医生有些担心,【再吃下去,如果你是omega的话,就真的不会分化了。】


张真源笑笑,【赌一把吧。】


马嘉祺这样的alpha注定要配上一个omega的,他能做的,就是在分化之前,给他所能给予的全部的爱。


即便欢愉是短暂的,即便代价是自我伤害,即便真相总要浮出水面。


他赌赢了。就结束了。


马嘉祺撑着伞站在门口,穿着长风衣,他眉眼中满是不安,肉眼可见地消瘦不少。


张真源开门见山,“我已经分化成alpha了马嘉祺。”


“我知道,进来说吧。”马嘉祺牵着他进屋,有些局促。递给他一杯热水,“冷不冷啊,别感冒了。”


张真源失笑,“你不也是刚从外边进来吗?”


“啊对。”马嘉祺像个呆头鹅,愣头愣脑的。


张真源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,马嘉祺也没说话,只是梗着脖子,视线分毫不移地粘在张真源脸上。


水喝了大半,张真源躺进沙发里,看向马嘉祺,声音极轻,“如果我说我爱你,你信不信啊。”


这一句话像是突然唤醒了马嘉祺的血液骨骼,他面色泛红,瞬间恢复了精神气,“我信!我信!”


张真源笑了笑,他的面色有些苍白,温存脆弱,却意外强硬,“可是我真的不想成为omega,一点都不想。你拿我当着玫瑰在养,体贴,细心,每天浇水,除草,连温度都时刻把控,晚上还会用玻璃罩罩住,生怕折了一片叶子。”


“我知道我在被爱着,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玫瑰,我为什么不能是烈火?我想去轰轰烈烈烧出一条路来,我想要更大的舞台,我想永远站在那束光下,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野心,我也有!所以我要自由,要强大,我要一路浩浩荡荡光辉明亮。”张真源的眸子里满是倔强,“你知道的,我的梦在那一年的夏天被焚烧过,险些尸骨无存,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样的变数。”


看着这样的张真源,马嘉祺手足无措,心慌得不知道怎么应答,这些话一字一句地震在他的心上,让他感觉自己卑劣不堪。


“你回来了乖乖,我们已经出道了——”


“那你觉得我得到了什么?”张真源突然笑出声,笑得眼泪都出来,“除了你的爱我什么都没得到,我觉得我在废墟里待过一段时间,那里尽是沙砾,断口,生锈的刀子和带血的舌头。没人能救我出来,你也不行。”


“我得自救呀,如果我成了omega,我怎么救我自己呢?”张真源摸着马嘉祺的脸,苦涩的,轻声着,“我会和你谈恋爱,结婚,可能还会有一个宝宝,omega的天性会让我变得依赖你,离不开你,大概率,也再也回不来…...我不甘心。”


马嘉祺快要喘不上气,他心爱的人在悲伤,在无助,在惶惶不安,他听到了悲鸣,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胸口,血肉翻卷,他紧紧抱住张真源,疯狂摇头,“我不要omega了,不要了,不要了,我只要你,只要你……”


“要我的话,以后就没有宝宝了。”


“我不要宝宝,不要。”马嘉祺埋在张真源的肩头,“只要你爱我,我什么都不要了!”


张真源的手指插进马嘉祺的发间,“你真是够胆大的马嘉祺,都不去想以后的路。”


“管他怎样,我们是alpha,我们生来自由,强大。”马嘉祺语气强硬,又是那副野心勃勃的模样,“我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,理所当然能够成为爱的主宰。”


张真源眼睛里蕴起笑意,蹭了蹭马嘉祺的脸颊,他苦艾酒味的alpha,实在很醉人。


两人就这么拥抱着,很安静,什么都不去想,就像当年那般。


“张真源。”马嘉祺在叫他。


“嗯。”


“要不要吃糖啊?”马嘉祺在口袋里掏了掏,突然掏出一颗糖,递给张真源。


“干嘛突然问这个?”


“你不喜欢酸的东西,可是柠檬好酸的。”


“我又不是天天都放着信息素。”张真源逗他,“alpha之间的信息素会打起来的哦。”


“柠檬和苦艾酒打起来,会是什么味道?”


“不知道。”张真源咬过马嘉祺手里的糖,勾上他的手指,笑得暧昧,


“但是听说1/4的苦艾酒加上3/4的柠檬,配上半颗糖,可以调配出一杯欲望,要不要来试试?”


“任君差遣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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